2025年10月27日 13:27山西






晨雾裹着山风擦过崖根老石,我踩碎草叶上圆滚滚的露珠,总算站到了跟太行约好的崖顶——这约定头春就定了:樱花开时刨坡撒谷种,暑天晌午守着玉米薅草追肥,非要等秋霜把黄栌染得像灶膛里烧红的柴火,才抽空撂下镢头,往这老地方赶。
一抬胳膊,云浪“呼啦啦”漫过沟底,把崖壁红石头揉得像娘纳半宿的鞋底,针脚粗拉拉的,裹着暖烘烘的烟火气,半露半藏。风带着松针的凉、野菊的甜扑来,这是太行的老脾气——从不说“等你半天”,只把云海铺成晒粮的席,把满山红黄堆成灶膛里码齐的柴,连山褶里的风都裹着酸枣涩,擦过耳朵似在说:“可算把你盼来。”
打小听爹蹲门槛抽旱烟唠旧事:早年间晋商驼铃摇得脆,震落崖头杜梨,滚到沟底咬一口,甜水浸透半瓢;兵荒马乱时,土窑洞里藏过扛枪后生,寒夜攥枪的手,能暖透半块冻硬的窝窝头。可这会儿太行卧在雾里,像村口晒暖的老汉,把热闹事掖进云缝,只露眼前温和:野荆条开碎黄花,岩缝枯草挂露珠,风轻得怕吹跑裹山尖的云——就像娘端粥拿手帕盖碗边,怕凉了热乎气。
咱太行人跟山的约,从不是“爬上去”显能耐。站在山坳里,脚踩硌人碎石,闻着满山草腥气,就知自己是坡上扎根的荆条,也是绕山转的风。雾沉沟底看不见了,坡下炊烟飘起,我该顺磨亮的石阶往下走——等冬雪盖满崖头再来,那时它像裹白头巾的老乡,定藏着更多炕席下、就油灯讲的老故事。